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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以為,要是一直努力地追上他的身影,總有一天他會放心把自己交給我。
我曾以為,只要一直努力地追逐著他的背影,總有一天他會將心交予我。
我……曾以為。

「蘭丸!今天練習時要加油喔!」
神童拓人朝著霧野蘭丸所在的地方喊。
霧野並沒有給予答覆,只是靜靜地盯著地面。
「霧野學長,在看什麼?」
狩屋正樹上前關心,霧野只是向前一指,原來不遠處的地上有個小水窪。
狩屋蹲下來仔細觀察,才終於看到裡頭有幾隻正在掙扎的螞蟻。
「……一樣。」
蹲在地上的狩屋聽見霧野如此的低喃。
「什麼?」因為沒有聽清楚整句話,所以狩屋站起來後向霧野問道。
「搞不好哪天……我也會變得和牠們一樣。」
那個時候的狩屋不懂,為什麼霧野蘭丸會忽然這麼說。
說完,只見霧野走離,狩屋急忙跟了上去。
「……那個,學長。」他吞了吞口水,「你今天有空嗎?」
「……有啊。」良久,霧野回答。



「學長,還記得我遇見你的那一天嗎?我剛轉學過來,進足球社的那一天。」
狩屋跟霧野相約這天一起走回家,狩屋不時放慢腳步跟上霧野的節奏。
「嗯,那天天氣很好。」霧野說,「天空很藍。」
「就是啊,而且那天啊……」
狩屋欲言又止。
「嗯?」霧野不解。
「啊……沒事。」
狩屋忽然慌張地說,將臉轉到一旁。
「嗯。」
霧野的話沒有太多情緒,從什麼時候開始,自己變成這樣了呢?
呵,連他自己都快要忘記了呢。
「……狩屋,要是你喜歡上一個人,你敢保證永遠都不變心嗎?」
霧野問。
到底想要什麼答案呢?連他自己都已經不清楚了。
從那個人、那個夏天、那一句話之後,他就……再也沒有方向了。
只徒留,那片像是極力想掩蓋迷茫的、有些吵雜但卻又寂靜的……蟬鳴。
「……嗯,或許吧。」
良久,狩屋才這麼回答。
或許會吧,但或許又不會,一切都要經歷過後才會明白。
「……是嗎?」霧野從嘴角泛出了一抹笑,「或許啊……」

☀ ☁

自從那次後,兩人的交集越來越多。
幾個月後的夏天,兩人像往常一樣走在那條回家的路上。
「狩屋,你好遙遠。」
話裡依然沒有多少情緒,但霧野的話確實帶有一絲哀傷。
「我不遙遠。」狩屋忽然從後方將雙手環繞霧野的肩,「蘭丸,我一直一直都在你身邊。」
「……他也是這麼說的。」
霧野蘭丸垂眸,「會一直一直……在我身邊。」
永遠都不會離開。
「……可是啊,最後他還是……他還是欺騙了我。」
霧野說著說著,眼淚不禁流了下來。
「可是我不會,相信我好嗎?」
狩屋將懷中的霧野抱得更緊了。
「……你知道嗎?這樣子說的你,跟他好像呢。」
霧野輕輕撫上狩屋的右手,沒有任何光芒的眸子虛無地微微瞇起。

「跟他好像呢。」

「但我和他不一樣啊。」
「……那個時候……」霧野幽幽開口,「……你說了或許吧?」
「他也是這麼說的,還跟我扯什麼不經歷過不會知道、他能保證自己會愛我一輩子,結果最後呢?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劈腿?他其實更喜歡松風天馬?」

一切都要經歷過才會明白。

他當時,好像也想著類似的話呢。
「……結果最後還是走了,明明說過永遠都要在一起,明明一起經歷過了那麼多,為什麼到頭來還是只能分離?為什麼?為什麼?」
狩屋正樹忽然發覺,這是他第一次聽霧野蘭丸說這麼多話。
「真的不能信我嗎?」狩屋的面頰有些緋紅。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我還是沒辦法相信你,狩屋。
「還記得我曾經看著水窪裡的螞蟻發呆嗎?那時我說了,搞不好我哪天,會變得和牠們一樣。」
霧野見狩屋沒有接話,便繼續說:「其實啊……我早就變成那樣子了,只是我不敢承認而已。」
如同早已深陷在迷惘般,一但陷入,就再也出不來。
……最終滅亡,不復存在。
「為什麼?明明你身邊還有一個我、還有隊上的其他人……」
「你根本就不懂!還有其他人又如何?從頭到尾,我都只看著神童拓人一個人啊!」
霧野用力推開狩屋,力道之大讓狩屋跌倒在地。
「我始終都只能……看著他啊……」
霧野雙膝跪地,哭了起來。
就算再怎麼不願意、再怎麼想遺忘,但卻總是想起那個人。
總是為他而哭泣、然後想起那些回憶、他對他的好、他所有的溫柔。
但那些東西,卻再也……不屬於他。
「……抱歉。」
不知過了多久,霧野才緩緩起身,扶起錯愕不已的狩屋。
是啊,霧野蘭丸才不可能會相信這種話呢。
而且還是……曾經受過那麼重的傷的霧野蘭丸。

「或許啊……」



他真的很愛很愛霧野蘭丸。
明明是那麼拼命地想接近他,但他卻仍只看著神童拓人的背影。
明明都已經被背叛了,卻依然執著,追尋著神童拓人的一切。
霧野蘭丸總是嚷嚷著神童拓人,將他說得像是罪人一樣,卻又說什麼但就算這樣依然愛他。
如此的悲傷,悲傷到連他狩屋正樹都感到太過沉重。

「……今天的天空好藍喔。」
霧野將身子靠在欄杆上伸懶腰,一旁的狩屋這麼說道。

「是啊,藍得像是……深不見底的潭。」
霧野蘭丸垂眸,似乎很習慣這動作似的。

「學長,還記得我遇見你的那一天嗎?我剛轉學過來,進足球社的那一天。」
「嗯,那天天氣很好。」
「天空很藍。」
「就是啊,而且那天啊……」

這樣的對話令狩屋想起這段回憶。
還有那句他未能說出口的話。
原本他想說的是,而且那天在我見到學長的那一瞬間,便深深被那片迷霧給吸引了。
現在想想,卻有些慶幸自己當時沒有說出口。
狩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,但他好累。
要他一直守在霧野身旁,他已經做不到了。
因為這個負擔對他來說,實在是太沉重、太沉重了。
「狩屋,你知道嗎?在神童和我相遇的那天啊──」
霧野說到一半,狩屋忽然抓住了他的左手。
「……為什麼?為什麼你……始終都只看著神童?」
狩屋再也忍受不了似地大吼。
「為什麼你總是在我面前說神童怎樣怎樣?你知道你從頭到尾、永遠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一次嗎?明明我、明明我也很喜歡你啊!明明我更能守護誓言的,你卻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!」
然後,狩屋正樹跑離霧野蘭丸的身邊,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霧野視線的盡頭。
就這樣,他也從此……跑離霧野蘭丸的世界。



「欸,狩屋,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河邊烤肉啊?」
「……不要。」
狩屋輕輕回絕了松風天馬的邀請,倒在床上漸漸睡去。
在夢中,卻總是看見霧野蘭丸的那張臉。
自從那次之後,狩屋再也沒有看過霧野蘭丸。
然後就這樣上了高中。
他終於發覺他直到現在還是會為了霧野蘭丸而心痛。
到底是為什麼呢?明明自己已經像那樣子跑離他了,卻依舊會想念他?
他實在是不明白。

在終於下了公車後,狩屋嘆了口氣。
走向記憶中霧野家的方向,不知為何,只要越接近目的地,他的心就越痛。
就連淚水也都快要流下來了。
天空還是藍得可以,好似那一天一樣。
和霧野相遇的那一天、以及和他分離的那一天。
他永遠都忘不掉。
不知走了多久,他才來到那扇曾經熟悉的大門前。
但門牌上卻掛了不同的姓氏,上面寫著「涼野」兩字。
狩屋試著按了門鈴,不久後一位紅髮男子從裡頭走了出來。
「風介,你今天怎麼──」他忽然大聲這麼說,我有點嚇到。
「啊……抱歉,請問找誰啊?」
紅髮男子問著狩屋。
「請問……之前那個住這裡的霧野跑到哪裡去了?」
只見男子想了想,最後恍然大悟的說:「原來是他啊!抱歉欸,一年前他就在附近的河邊,跳河自殺了。」
跳河……自殺?
狩屋轉身跑離,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出口,他只是奮力跑向這附近的唯一一條河。
為什麼?從分離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四年,為什麼依然會為他而心痛、為他而哭泣、為了想在夢裡見他一眼而老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?
為什麼……明明已經逃離了他的身邊,卻更加更加的想念他?
為什麼?
在那片迷霧完全散去後,他卻沒能獲得明亮?

終於跑到了河邊,他喘著氣,淚水滴落在河中。
到頭來,他終究還是沒有一刻遺忘過霧野蘭丸。
「對不起……」
狩屋用顫抖著的聲音這麼說,只是那個人再也聽不見。
那個他一直一直,都深愛著的霧野蘭丸。

「……狩屋,要是你喜歡上一個人,你敢保證永遠都不變心嗎?」
「……他也是這麼說的。」
「會一直一直……在我身邊。」
「……可是啊,最後他還是……他還是欺騙了我。」
「是啊,藍得像是……深不見底的潭。」

那些回憶,如今都已經再也回不去了。

「學長,還記得我遇見你的那一天嗎?我剛轉學過來,進足球社的那一天。」
「嗯,那天天氣很好。」
「天空很藍。」

當這份回憶再次上演在狩屋腦海中,他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這片藍得透澈的天空。
或許霧野蘭丸看的並不是這片天空吧?直至此刻狩屋才想到。
或許,霧野蘭丸一直一直,甚至從一開始,就想這麼做了。
原來,到頭來,都是自己沒能守護好霧野呢。



今天的天空很藍。
狩屋正樹離開我也過了三年呢。
我並不想讓他覺得有負擔,也不想讓他再次想起這個從來都沒看出他心意的我。
我承認我非常非常愛神童拓人,但在狩屋離開我後,我似乎才稍微明白了喜歡這東西。
但他……卻再也不會回來了。
那年夏天,神童拓人只留給我一句「分手吧」就走了,但狩屋正樹所留下的東西卻是更多、更多。為什麼呢?為什麼我當年就那麼無法相信他?為什麼他隱忍了我那麼久?
雖然我很想這麼問,但我明白,已經不會有人回答我了。
因為他……已經不在我身邊了。
那麼,要是我離開這個世界的話,應該也無所謂了吧?
反正再也不會有人掛念我、想著我這個人,所以……
這片天空下,將不再有我。
我將永遠沉睡,在那片我眼裡的天空裡、那條欄杆之下的河水裡。
對我來說,那裡才是天空。
能夠讓我的思緒、情感還有愛……都能一併沉澱的天空。

「學長,還記得我遇見你的那一天嗎?我剛轉學過來,進足球社的那一天。」
「嗯,那天天氣很好。」
「天空很藍。」
「就是啊,而且那天啊……」
「……嗯,或許吧。」
「但我和他不一樣啊。」

「對不起……狩屋正樹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我縱身一跳,河水包圍了我全身,然而我卻不覺得有一絲難受。

「蘭丸,我一直一直都在你身邊。」

恍惚之間,我彷彿聽見他這麼說。
然後,我的嘴角微微上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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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桑野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